三人都默默無語，沒有人先開口。每個人的臉上都籠罩着一層濃郁的陰霾，四周的空氣彷彿也凝固了一般，令人感到窒息。
只有許修遠敲擊鍵盤的聲音偶爾響起。
「這是監控嗎？」鼠標停在一個攝像頭標誌的圖案上。
「最近小區里總是有人丟東西，懷疑有小偷，大家就商量着，一起團購了幾個攝像頭，能便宜一些。」
「監控錄像多久刪一次？」
「我設置的半年。」
許修遠的手指頓了一下，拉動進度條，一直到事情發生的那一天，按下左鍵，開始播放視頻。
安冉坐在客廳看電視，聽到敲門聲，放下遙控器去開門，視頻里的男人再次出現，二人發生爭吵，然後安冉被拖進廚房，毆打之後摁在了水槽里。
之後是男人匆匆離去的身影。
攝像頭裡的廚房再無動靜。
繼續拉動，男人提着一個行李箱走了回來，這一次，他沒有走正門。
還沒來得及互相交流，門外傳來腳步聲，聽起來不止一個人。
交流的聲音響起，「麻煩您開一下門。」
「沒事沒事，應該的。」鑰匙串碰撞的清脆聲響。
透過攝像頭，可以看到門口的警察。
在這時候來可不太妙。
「我去攔一下，你加油。」徐安瀾連忙回到大門口，此時鑰匙已經**了鎖里。
房主轉動鑰匙，沒有聽到熟悉的聲音，咔的一聲，鑰匙斷在了鑰匙孔里，「可能是太老了，我馬上找個人幫忙。」
旁邊的警察點點頭，「不用着急。」
隨後是房東打電話找人開鎖的聲音。
許修遠把自己進入的這段時間的監控匆忙刪去，替了一段平常的影像，修改一下時間。
隨後避開攝像頭，打開窗戶，跳了出去。
大多數群眾沒有被警察單獨找過，所以附近的鄰居大多都去前門吃瓜了，倒是沒有人注意到後門有人離開。
「完了完了，快跑快跑。」徐安瀾看着開鎖的師傅走過來，心臟怦怦亂跳，看着還站在卧室里的安冉，拽起人就往外跑。
被硬拽着跑了兩里地的安冉，「他們應該看不到我們吧？」
「還不太習慣。」徐安瀾不好意思地笑笑。
安冉眉毛微挑，她還記得徐安瀾又慌張又鎮靜的動作，有些好奇，「不過你這一套下來還挺熟練。」
「從前半夜偷偷玩電腦從來沒被發現過。」徐安瀾嘴角微微上翹，帶着一絲得意，現在不過是把警察類比成查寢的父母了。
「警察總能發現的，你還付了我們報酬，豈不是虧大發了。」
「至少不能讓你們雲里霧裡的，我可不是謎語人，」安冉搖搖頭，「我想讓你們做的事情不是這個。」
「是什麼？」
「我希望你們能給我妹妹帶幾句話。」
很合理的要求，徐安瀾點點頭，將她的話一一記住。
許修遠七拐八拐找到了她們，「買好回程票了。」
回去的動車上，大家都若有所思。
下午的陽光依然明媚，安冉不太適應這樣的光線，直到傍晚時分，她提出想出去走走。
她們就這樣沿着街道一直走，聊着路邊的花花草草，最近的娛樂八卦，這條路彷彿沒有盡頭。
但是他們都知道分離的時候快要到了。
「我快要走了。」她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感覺，浸透了冰冷殘酷的水流，將絕望一點點洗刷。
生時未曾體驗過的溫暖，卻在這時一同到來了。
「你等我一下。」徐安瀾沒等回應，便匆匆地朝着一個方向飛奔而去。
只留下許修遠和慢慢隱去的安冉。
「這個結局，還算如你所願吧。」
「多少有些不甘心，」安冉看了他一眼，眼角微微彎了彎，似乎在笑，「為什麼是我。」
「即使是在保護阿玥的時候，有時也會想，為什麼我是姐姐，為什麼自由的是她。」
「拿到診斷證明的時候，我在想為什麼得病的偏偏是我，為什麼是我去和他魚死網破。」
「但我還是做好了計劃，我到底是不甘心的，但是重來一次，也是一樣。」
「我沒想通，我不甘心，但是值得。」
「我猜你不會告訴警察的。」安冉舒出一口氣，她的魂魄已經很淡了。
「我不喜歡多管閑事。」
安冉想到什麼，這次的笑到了眼底，「徐安瀾，她挺好的，就是頭腦簡單了些，容易被騙。」
許修遠側過臉，輕笑出聲。
「我回來了，還好還沒有清理掉，」徐安瀾手裡不知道握着什麼東西，「這個給你。」
安冉愣了一下，接過那個耳環，上面綴着一點紅，倏地笑了，「沒想到打臉來的那麼快。」
什麼打臉？
「謝謝。」安冉攥着那個耳環，輕聲道謝後徹底消失在了這個空間。
清脆的聲音落在了地上，但是徐安瀾知道，她已經把它帶走了。
徐安瀾把耳環撿了起來，她第一次看到這個耳環，是在安冉和安玥的聊天記錄里，她第二次看到這個耳環，是在監控錄像中安冉的手上。
她捉不住黎明的曙光，至少讓她帶走這一生中唯一的溫暖。
「姐，生日快樂，你收到我的快遞了么，快拆開看看，希望能喜歡。」
安冉戴着耳環的照片。
「很漂亮，不便宜吧。」
「姐姐值得最好的，一切都會結束的，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去旅行了，我們說好了。」
「嗯，說好了。」
「她讓我告訴你，她很抱歉違約了，以及她說她真的很愛你，希望你能好好走下去。」
許修遠把卡遞給她，「她留給你的，還有一張在柜子里，密碼是——」
「我知道，021214，是我生日。」安玥把耳環放進手心，眼淚不受控地往下落。
她扯了扯嘴角，看着耳環輕輕地說，像是在告訴誰，「我會好好活下去，我也愛你。」
「謝謝你們，」安玥沖他們笑了笑，「我會辦好她的葬禮，然後去旅行，之後我會好好工作，直到時間到了，我再去找她。」
「下一次，換我去保護她。」
